记得那时，宛成仁刚刚步入官场，李飘飘的父亲已然官居高位。
这样的情况下，宛言在面对李飘飘的时候，却不会太过顾忌她的身份，也不会在意她父亲的官职，一向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，坦诚直爽，从来不像别家小姐一样唯唯诺诺，只会说些假多于真的奉承话。
李飘飘知道，宛言后来的谨慎稳重，不完全是因为年纪渐长，因为那样的宛言，在其母亲去世之后，她才再没见过。
那以后，再没一个小女孩会神采飞扬地叉着腰，蹙着眉，连名带姓地喊她：“李飘飘！你又想干什么呀！”
她一度很怀念那时候的一切，而今天，记忆中的那个已经渐近模糊的人似乎又回来了。
李飘飘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，其实，她很希望宛言能早点回永安，甚至还一度有些担心，她万一回不来了可怎么办！
当年听说宛言要回老家时，她还曾偷偷跑去宛府门口看望，去时却只见到了女孩离开时单薄的背影。偌大的一个家，竟没一人出来相送。
只是，虽然心里想的是希望宛言赶紧回来，可一见到她，脱口而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中听。
李飘飘的这些话宛言以前听得可是不少，大约也已经习惯了。如今隔了五年，再听见她用从前的语气，翻来覆去地说着那几个老掉牙的嘲讽之词，竟离谱地觉得有些熟悉。
真是见了鬼了。这李飘飘还真是阴魂不散，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倒了什么霉，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难缠的大小姐？
虽然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番，可在面上宛言却只是淡淡一笑：
“李姑娘慎言。我大梁自立国以来便推崇孝道，几任君主皆是恭孝有加，当今陛下更是如此，我等又怎能不效仿呢？先前回去只是为祖母守孝，不想辜负她多年教养之恩。”
对于被赶出家门一事，她不置可否，只是解释了回老家是因为祖母的缘故。
她家里的那些事，李飘飘多少也知道一些。宛言当年究竟为何离开，她此刻并不关心。她关心的是，宛言总算是回来了。
还有，怎么过了五年，自己这嘴皮子功夫还是比不上她？
虽然有些郁闷，可是照着李飘飘的性子却是一点也不想认输。她正琢磨着要如何扳回一成，旁边的人群中便站出来一个身着艳紫色长裙、梳着朝云近香髻的女子，替她开了口。
恰好此时曲江苑里豢养的几只天鹅正好悠闲地朝这边游了过来，还有一群水鸭也在一旁戏水。那女子灵光一闪，走到岸边，指着湖里的天鹅和水鸭，招呼众人看去：
“呦，你们都瞧瞧，这天鹅竟和水鸭子养在一起，我都替那些水鸭子害臊。要我是它们，早就离得远远的了，哪里还有脸面跑来这里凑热闹呢！天鹅和水鸭，一个珍贵，一个普通，本就不该在一个地方的！”
她说完还用手帕掩了掩鼻子，似乎对那些水鸭子十分嫌弃。
这话着实有些刻薄了。宛言原本觉得李飘飘的性子就够让人烦躁了，却没想到这女子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，语气尖酸，阴阳怪气，再配着她说话时的神情，更让人觉得这几个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。
她努力回想，见着那梳得十分精致的发髻和一头光泽秀发时方才记起，这女子似乎姓王，其父在朝中的官职也不算很高。这位王姑娘从以前就老爱跟在李飘飘身后，极尽奉承之态，凡是这宰相千金讨厌的人，她也通通不会好言相待。
不光宛言这么想，李飘飘此时也是这么想的。这王瑶惯是个拜高踩低的，往常便总是一味只知附和，此时站出来替她说话倒也不奇怪。只是，能说得过宛言才怪呢！
不过，虽然这么想，李飘飘却没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，而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，想看看宛言怎么应对。
王瑶这话指桑骂槐，说得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。饶是程映安一直没有出声，此时也有些忍不下去了，还没等宛言开口，她便看着那女子温声劝道：“王姑娘说话还是不要这么难听吧，大家也算认识一场，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？”